于是我不再遮掩自己的好奇,“费一鸣,你明明是个健康人,为什么却要假装自己是个傻子还坐轮椅?”
费一鸣陷入短暂的沉默,然后说,“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,我不想让你卷进来。”
他的怀抱很温暖,我躺在他的臂弯里竟然不想出来,所以便任由他这样抱着。
“可我已经被卷进来了,自从我进入你们费家的大门开始,我能感觉到,有些事情我已无法摆脱干系。”
费一鸣没有说话,我背对着他被他环抱着,能感觉他的呼吸平稳的落在我的后脖颈上。
我微微转头向后看去,“你睡着了?”
他的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响起,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。”我问。
费一鸣叹了口气,“你真想知道?”
我点点头,“跟我说说吧,我不想不明不白跟在你身边混时间,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,有些事情该有知情权不是吗?说不定……我还可以帮你做些什么。”
我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,为何要这么说。
费一鸣笑了,声音里透着慵慵懒意,“算了,我不能害你,从可可你放心,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。”
我知道再问也是无济于事,于是便不再说话。
闭上眼睛,脑海中不知为何会浮现崔浩那张阴森森的脸,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。
崔浩给我的那张名片就放在床头,费一鸣也知道,但是他什么也没说。
难道他就不怕我真的会去找崔浩吗?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,究竟和他之间有什么关联?
终究还是太困了,我蜷缩在费一鸣怀里,沉沉睡去。
他的怀抱,跟昨晚那个安抚我的拥抱一样温暖,我已经可以肯定,那就是他。
等一觉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。
身边塌陷进去的床铺空空荡荡,我身体上还残留着费一鸣离开后的余温。
等我起来后,看见他正如昨天那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,望着窗外的风景沉思。
冬去春仍寒的季节,外面的景色只有淡淡绿意,并无甚好看,我不知道他望向窗外的深邃眼眸,到底在观望什么。
“他们给你准备了不少新衣服,我挑出来一套放你脚底了,你先穿着,如果不喜欢再换其他的。”感觉到我醒了,费一鸣把目光从窗外撤回,转过头对我说。
我没有拒绝,利落的把衣服穿好,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也向窗外望去,才发现院子里有人,是崔浩。
崔浩正在和费一楠亲密的说着什么,然后与她吻别,坐上车离开。
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费一鸣,只见他冷冷的注视崔浩的车开出费家庄园,额头上竟然青筋暴起,显然心中正憋闷一股怒气。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没事吧?”
费一鸣闭上眼睛,缓和了一下心情,摇了摇头,“没事。”
我没有再多问,而是转移了话题,“他们什么时候把衣服送进来的?没有发现什么吧?”
其实我的意思是说,费一鸣自己把衣服穿好,难道不会引起佣人们的怀疑吗?
费一鸣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,他坏笑着回答,“该发现的自然都发现了,要不然你的待遇能一下子提高这么多?这些新衣服都是我母亲亲自给你选的。”
我愣了一下,脸颊刷一下就红了,忙辩解道,“我是说你装疯卖傻扮残疾的事!你一大早自己穿好衣服,难道不可疑吗?”
费一鸣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,“别担心,他们早上进来的时候,我正搂着你睡觉。”
“……”
这也实在是,太丢人了!
费一鸣拉过我的手,他的手很温暖,“走吧,带我下楼去吃饭,别忘了一会儿好好喂我。”
我没有动,犹豫的开了口,“那个,我有事想跟你商量。”
费一鸣抬起头,认真的眨了一下眼睛,“什么事?”
我说,“我现在还是个大四学生,虽然现在课不多,但我也不能总不去上课啊,我还要写毕业论文,还有好几份工要打,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去看我妈……”
费一鸣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,“你想出去?”
我点点头,“嗯,我总不能真的一直被关在这里与你在一起吧?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做,你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你父母,放我出去吗?”
费一鸣想了一下,“估计打工你肯定是打不了了,费家又不缺钱,没有让儿媳去干苦力的道理。但你是个学生,去上课是应该的,你又这么孝顺,去看你母亲也是应该的。”
我的眼睛都亮了,“你有办法?”
费一鸣嘿嘿一笑,“我是个傻子,能有什么办法?”
“你!你耍我!”我真生气了,直接甩开他的手。
费一鸣却重新拉回我的手,“从可可,你脾气倒是不小。我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才没办法帮你,但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到你。”
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,“谁?”
费一鸣说,“我姐,费一楠。一会儿在饭桌上你好好说说,说不定她会帮你跟母亲求情的,但你一定要记住,要表现的对我非常好,这样成功的几率才会更大。”
然后他眉毛轻轻一挑,色眯眯的小眼神落在了我的胸上,“你还可以适当提一下昨晚的事,对你有帮助。”
好你个不正经的费一鸣,我一脚将他的轮椅踹出去老远,“滚!”
费一鸣一点也不生气,耸耸肩,“我说的是实话嘛,是为你好。”
一时间,我的脑海里全都是跟他翻云覆雨一整夜的有色画面。
吃早饭的时候,饭桌上只有我、费一鸣、费一楠和费太太,费先生和崔浩都不在。
其实昨天在订婚宴上我稍微了解了一下,因为家族企业太大,所以费先生很忙,常常不在家。
可惜费一鸣这个儿子又傻又残,崔浩这个外来女婿就成了费先生的得力助手,也整天跟着费先生忙里忙外,不在家吃饭实属常事。
饭桌上,我把费一鸣伺候的相当周到,看得出来,费一楠和费太太还是很满意的。
却不曾想,费一鸣竟当着她们的面故意把手放在了我的屁股上摸了又摸,一脸痴迷我的傻乎乎色相。
我强忍怒气,没有吭声,给他嘴里塞了一大口饭,费太太与费一楠相视一笑。
于是我借机提出了我的要求,想回学校上课,继续打工,还有去医院看我母亲。
果然,费太太原本晴空万里的脸瞬间乌云密布。
我忙解释,“阿姨,我不是想逃跑,就算我想逃也逃不掉呀,我是真的还有太多事情要做。”
费太太的脸色非常难堪,完全不为所动。
我想了一下,按照费一鸣所说的,把乞求的目光转向了费一楠,“姐姐,我保证事情忙完就马上回来,我和一鸣已经在一起了,不会弃他于不顾的。”
果然,好心的费一楠态度有了松动,“你确定不会离开我弟弟吗?”
我忙点头,“经过这两天的接触,我觉得一鸣挺好的,反正以我原本的家庭条件,也没有哪个男孩愿意娶我,我想通了,嫁进费家是我的福气。”
费一楠若有所思,然后把脸转向了费太太,我心中充满期待。
就在这时,费一鸣竟撅起嘴巴向我索吻,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我,心一横就绽放出一个甜甜的微笑,然后亲了上去。
“可可……”费一鸣笨拙的张开嘴说,“我,喜欢,你。”
不知为何,我脸颊一阵发烫,愣在那里。
费一鸣深邃而明亮的眸子让人一眼望不到底,他在等我的回答。
我深呼吸一口气,然后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脸,说,“我也是。”
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涌上心头,随后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费太太,只见她阴沉沉的脸色终于有所回暖,费一楠趁机开始替我说情。
费太太虽仍不情愿,但最后还是答应了让我出门。
不过正如费一鸣之前预料的,我想继续打工是完全不可能了,因为接触环境太杂,而母亲的医药费也不再需要我担心,费太太明令禁止我出去工作。
我回学校和去医院虽然得到允许,但是在两个保镖跟着的前提下,费太太还是不相信我。
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从费家出来了,好像一个囚徒得到了外出放风的机会,重新呼吸自由空气的感觉真好。
费家的两个保镖先开车带我回到学校,我与论文导师和小组同学见面的时候他们也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,令我颇为尴尬。
所有人都议论纷纷,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所以关于论文选题的事情一结束,我就匆忙离开了。
还没等出校门,我们的车就被人拦下,监护我的两个保镖竟然一点也不惊讶,我很快知道拦下我的人正是崔浩。
崔浩在费家的地位很高,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,没人敢反驳。
随即我被带到了他的车上,被拉到了距离校园不远的一处偏僻地带。
下了车,我警惕的环顾四周,除了我和崔浩以及几个保镖,其他什么人也没有。
“姐夫,你找我有事吗?”不紧张那是假的,但我仍强装淡定。
“当然有事。”崔浩屏退了保镖们,这下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了。
我咽了咽口水,讪讪的笑道,“啊,有什么事在家跟我说就行,姐夫没必要到学校来找我的。”
崔浩眯起眼睛,那股阴森寒冷的气息又开始在我周围升腾起来,我根本不敢看他那张充满邪气的脸。
他的嘴角向上弯起,冲我幽幽一笑,“怎么,你怕我?”
我差点咳出来,忙说,“哪有,姐夫又不是什么杀人犯,我有什么好怕。”
杀人犯?我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词?!
瞬间我打了一个寒颤,好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,简直是胡说八道,就算心里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,嘴上也不能说出来啊。
不过此刻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初见崔浩就觉得他可怕,因为他身上确实有种类似于杀人犯的气质。
他的城府很深,看上去心机极重,绝对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。
我看人一向准,毕竟这些年来因为父亲而向我逼债的人数不胜数,其中就有像崔浩这种恐怖的家伙。
崔浩哈哈大笑起来,接着脸色一变,阴沉下来,整个人向我逼近。
“从可可,你还真是可爱又天真,什么话都敢说出口。”
我吓得磕巴起来,“姐、姐夫,我、我没有别的意思,如果冒犯到了你,你千万别跟我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。”
崔浩的脸已经凑到我面前,离我仅有一厘米的距离,我盯着他那双狭长阴冷的眼睛,彻底失语。
崔浩似乎很满意我这种吓破胆的状态,旋即又咧嘴笑了,然后他直起身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别怕,姐夫是来帮你的。”
我嘴里仿佛塞了棉花,“帮、帮我?”
崔浩点点头,“帮你逃出费家,还你自由身。”
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离费一鸣装疯卖傻的真相不远了,于是稳了稳心神,问道“姐夫为何要帮我?”
崔浩一条眉毛挑起,阴阳怪气,“你难道真的甘心跟一个又傻又残的男人过一辈子?
我知道你是被迫嫁给费一鸣的,你如此年轻漂亮,本应有大好前程,现在却变成一个传宗接代的牺牲品,多可惜啊!”
就算我不知道费一鸣其实很健康,也不会被崔浩的鬼话打动,我打心眼里排斥这个人。
然而我清楚绝不可以公然与他这种人为敌。
于是表面上附和着,叹了口气,“不甘心又能怎样,我的命运就是如此,谁让我有个不靠谱的爹。”
崔浩眼里闪着奸诈的邪光,“不,你可以改变你的命运,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。”
我佯装很感兴趣,“姐夫,你的意思是?”
崔浩的指尖沿着我的肩膀滑向我的脖颈,然后又若有若无的漫上我的脸庞,弄得我细痒无比,慌张向后退去。
“姐夫!”我皱起眉,大声喝止他不轨的行为。
好在崔浩没有继续动我的意思,他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流露出邪淫之色,好像吃定了我这个手无寸铁的猎物。
随后他笑了笑,向我“诚恳”道歉,“可可不好意思,姐夫是看你太可怜了,深处危险之中还不自知,只是想保护你,你千万别误会。”
危险?跟他在一起我当然很危险!
我警惕的看着崔浩,“姐夫,你到底想说什么?我不明白你指的危险是何意。”
崔浩叹了口气,“可可,你太单纯了,费一鸣他不是什么好人,你可千万别被他那又傻又残的外表给骗了,那都是他装的。”
我心中一惊,费一鸣的事难道他都知道了?还是说他在试探我?
虽不知崔浩和费一鸣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,但他俩的敌对关系早就显而易见。
“我不懂……”我表情严肃,还夹杂着些许震惊,很好的掩盖了我的慌张。
崔浩审视着我的反应,然后又说,“可可,你跟在他身边这两天,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?”
我坚定的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他那狭长阴冷的深眸中透露出意味深长的危险信号,“你要明白一件事,只有跟我说实话,才能对你离开费家有帮助。”
“我说的就是实话,姐夫,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?”我一脸无知。
崔浩紧紧盯着我,那眼神像一头饥饿的猛兽准备吞掉眼前的猎物,下一秒他突然松懈下来,自嘲的笑了。
“也是,你才来费家,费一鸣那么狡猾,怎么会这么快对你放松警惕在你面前露出马脚呢。”
我仍不解的皱着眉,一言不发。
崔浩突然说,“你恐怕还不知道,在你之前费一鸣其实还有一个未婚妻,可是进费家不到一个月就死了。”
“什么?”还有这事儿?我一时无法判断真假。
“你回去随便问个下人就会知道我没骗你。”崔浩神秘的说,“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?”
我摇了摇头。
崔浩一声冷笑,令我不寒而栗,“因为她知道了费一鸣装疯卖傻的秘密。”
我很快就明白了崔浩的意思,保持费解的表情,“姐夫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崔浩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惑,而是说,“费家自然有能力颠倒黑白,那个女人最后被判定是自杀。”
“那费一鸣为什么要装疯卖傻?”
崔浩欲言又止,“哎,算了,或许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。”
我仍旧站得里崔浩有一定距离,并不信任他的装模作样,“但你还是告诉我了,姐夫。”
崔浩忽然激动起来,“因为咱们是一样的人,是费家的外人,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!”
我被吓了一跳。
他咬牙切齿道,“等利用价值一结束,我们就会被抛弃,你的任务是生孩子,我的任务是给他们家当跑腿的狗!所以我是在救你,从可可,你只有跟我一条心,才能自保。”
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,心脏跳的厉害,想了想问,“姐夫希望我怎么做?”
崔浩见我动摇了,忙趁热打铁,“盯着费一鸣,取得他的信任,一旦发现他的傻是装出来的,立马向我禀告。”
“然后呢?”
崔浩说,“我当然会向警方说明情况,费一鸣身上背负的可不止一条人命,他甚至想要迫害我,像他这种人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。”
崔浩说的有鼻子有眼,我差点都要相信他了,“你说费一鸣杀人了,还杀了好几个?他在装疯卖傻,靠这个来逃避法律的制裁?”
他似乎对我的理解能力很赞赏,“从可可你很聪明,答应我,你会跟我一起来揭穿他的伪装。”
“那我能不能问问,费一鸣为什么……”我提出自己的疑问。
我肯定不能立马答应崔浩,太痛快的回答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,反而我越犹豫才显得越真实。
崔浩大概是料到了我会这样问,早有准备,“可可,有些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,我也不想把你卷进这样危险的事情当中。
但你要知道,现在我不跟你说其实等于害了你,等你也落得和费一鸣第一个未婚妻那样惨的下场,后悔都来不及了。”
见我仍心存疑虑,崔浩安慰道,“相信姐夫,姐夫不会骗你,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,至于其他的事情,我会找机会慢慢都告诉你的。”
我憋红了脸蛋,好像在强迫自己做一个重大决定。
未了仍问了一句,“姐夫,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?”
崔浩走过来,显得异常温和,他拉过我的手,轻轻拍了两下,“可以,可可,你可以相信我。”
真当我单纯到傻?他明里暗里占我便宜,这种人说出的话要是真的,我都可以信这世上有鬼了。
但我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,好像很害怕似的,极低的应了一声,“嗯,那好吧。”
然后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,用余光瞥见崔浩的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微笑。
我的心跟着一阵颤栗,盘算着等回到费家,要不要把今日在学校遇见崔浩的事情对费一鸣全盘托出。
可是崔浩说的费一鸣曾有过一个未婚妻的那件事却好像是真的,这种事情瞒又瞒不住,他没必要骗我。
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死于非命,会跟费一鸣有关系吗?
我还是有些慌乱了,崔浩不是什么好人已然可以确定,但费一鸣呢,他真的就那么无辜吗?
像费家这种豪门,向来恩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,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危险的沼泽,稍有不慎就会被吞没,死相难看。
崔浩走后,一种无助感袭遍我全身,我强迫自己镇定。